第45章 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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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賜婚
林牧也已經在得到消息的時候便是見到了周晟。
他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嫁給他, 可在被冷言拒絕之後，他已然死了心的。
這個時候竟是被皇帝賜婚周晟和懷瑾。
他當即感受到的不是開心，而是害怕。
畢竟皇上忌憚周晟, 這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
而周晟前腳拒絕了林牧也, 後腳皇上便賜婚。
這很難讓人不懷疑呢。
得了消息的第一時間，林牧也便上門去尋永安親王。
男人此刻依舊一身常服，月白色的衣衫掩去了一點他身上那揮之不去的殺伐之氣, 無端帶了幾分文儒來。
這個時候, 林牧也才恍然想起來, 當初年少時期的周晟也是名動天下的錦繡書生。
他凝了凝神, 開口便是解釋自己並未尋皇帝給他兒子賜婚。
而周晟卻難得帶了幾分笑意, 開口說道：“是本王親自去請皇上賜婚的。”
他的嗓音溫和，甚至多了幾分以前未曾有過的親近。
但林牧也沒有任何覺得本該如此，反而簡直渾身不自在。
“王爺您為何要請皇上賜婚呢？”
周晟似乎是瞧出了他的不自在，倒也不隱瞞, 直接將那天皇上發怒的事情說了。
林牧也聽完話之後，久久不能言語。
他再是心思玲瓏，也沒能想到其中竟然摻雜了這麽的事情。
而他自以為能夠自保的手段，差點將整個家族陷入了萬劫不覆之地。
而將他家族挽救於危難之中的竟是只因為江家而聯手了一次的周晟。
他鄭重的往後退了三步, 神色凝重，整了整衣冠。
然後對著周晟行大禮。
“林家感謝永安親王。”
周晟擡手，用力的將他的手臂擡了起來。
在林牧也起身的時候, 聽見頭頂的男人開口說道：“你家的公子, 與我也是有恩的。”
......
林牧也問了一句林懷瑾對他有什麽恩情，周晟也沒說, 反而是岔開了話題。
林懷瑾此刻聞言，倒是對男人稍稍的改觀了那麽一點點。
哼, 算他識相。
畢竟在溫泉內大家濕身相見，然後還騎在他身上什麽的。
在這個時候，哥兒的貞潔可是能決定生死的大事。
劉氏聞言，很是詫異，他略帶著擔憂的看了自家小兒子一眼。
畢竟能幫到永安親王的，可不是什麽小事情。
兒子這樣的，能幫助他什麽事情？
他張了張嘴，但丈夫先一步開了口，問道：“你究竟是怎麽幫助了永安親王的？”
林懷瑾頓了頓，低聲說道：“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那日太子爺宴請我們一眾學子。”
“當時我不想去擠官道，於是便在別院裏逛了一逛，當時王爺不知道怎麽昏倒了似的。”
“正巧遠處有有刺客來殺他，我當時一個激靈，就上去推了他一把，令他瞬間避開了這個致命的一劍！”
“什麽？！”
“林懷瑾，你可知道什麽是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
劉氏頓時秀麗的眉頭厲害的挑起來，一把甩開兒子拉著他的手，怒道！
林牧也雖然沒有發怒，但也是一臉的不讚同。
林懷瑾就知道爹爹和父親肯定會生氣的，若是知道了真相，不知道會氣成了什麽樣子！
他連忙討好的拉著爹爹甩開的手，又被甩開。
然後他又拉，又被甩開。
直到劉氏不掙開了，他才開口說道：“爹爹，我當時推開之後，也就沒有管他死活了，然後轉身就跑走了。”
“那些刺客就是沖著永安親王去的，我只要跑開了，就一定會沒事的。”
“.......”
劉氏冷眼看著他，怒問道：“我瞧著你這意思我還得森*晚*整*理誇獎你跑的快？！”
林懷瑾哪裏敢點頭認同？
他連忙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會的呀，主要是爹爹和父親便將我教育成了救人於危難的好品德。”
“見到有人有危險，下意識地就想要去救人！”
“而且您瞧，這不是好人就有好報了嗎？”
林牧也在一旁有些啼笑皆非的說道：“那你不是後面跑了嗎？”
林懷瑾立馬收拾了神色，一臉嚴肅的說道：“是啊，雖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爹爹和父親也教育過我，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
“所以救人只要盡力救一下，就夠了！”
“再說了，有句話不說話，生死有命嗎？我看永安親王命還挺大的呢。”
劉氏：“..........”
林牧也：“..........”
林懷瑾：“..........”
“怎麽啦？”
他故作天真的問道。
“都說我兒心思純質，端雅淑儀，該讓他們都來瞧瞧你這潑皮的樣子，看誰還能昧著良心誇你。”
劉氏用手指不輕不重的點了點他的眉心。
“嘿嘿，爹爹，父親，你們就放心吧，兒子雖然心善。”
“但是也知道什麽事情都沒有自己的安全重要，咱們一家人一輩子都要和和美美的才最好呢。”
劉氏和林牧也素來疼他，如今又要出嫁了，到底是沒舍得多責怪於他。
瞧著他似乎是有些累了，於是也就沒留他吃飯，讓他自個兒回去休息。
林懷瑾回了院子裏，沐浴完，瞧著被奉在案首的聖旨，忽然覺得心好累。
他最喜歡的是像父親一般儒雅卻帶著強大責任感的男子。
如今卻迫不得已要嫁給那個粗鄙狂妄自大的武夫！
而他還不能有絲毫的不滿意，必須展露出對於婚事的歡喜來。
他思前想後，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都說永安親王身份高貴，雖然父親和爹爹沒說話。
但是他也能感受到爹爹和父親對這個婚事也是無比滿意的。
可他卻知道，這好的日子得以不到兩年。
不光他日後怕是要青燈古佛，就是林家定然也是遭受拖累的。
再者，他這會兒子嫁過去，不知道要受到多少的委屈呢？
在外他還要強撐著做出一副恩愛不已的樣子來，維護自己的尊嚴！
若是日後他找了個侍妾也就罷了，可怕就怕在寵妾滅妻！
他要是想要有個依仗，那必須得生個小世子傍身吧？
那生不生兒子又不是他能決定得？
而且他並非覺得兒子、哥兒有什麽不一樣得地方！
“........”
林懷瑾煩躁的用被褥將自己得腦袋裹住。
現在最要緊得是不讓周晟莫名其妙得暴斃才是最關鍵得吧？
他要死了，什麽都完了。
被訂了婚的第一天，林懷瑾滿懷憂愁輾轉反側的睡著了。
但上天並未因為他睡著了就憐憫他，放過了他。
夢裏面他無端的夢見了周晟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手裏還淌著鮮血，就說要來娶他。
他被嚇得要死，連忙轉身逃跑，卻腳下一空。
驟然落到了一座寺廟內，他驚慌擡頭，入目的都是周家層層疊疊的牌位。
那排位像是看不到盡頭似的，湖南，壓抑。
“不！！！！”
“主子！”
“主子！”
如意伸手抓住林懷瑾在空中亂揮的手，將他喚醒。
“！！！！！”
林懷瑾雙目驚恐的看著床榻邊一臉擔憂的如意，粗喘著呼吸，慢慢的回了神。
“主子，可是做了噩夢，被夢魘了？”
林懷瑾吐了口氣，沒有答話，只是說道：“好口渴，倒一杯溫水來。”
直到溫熱的水順著喉嚨一直滑到了胃裏，林懷瑾這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過來。
他以為自己只是第一次聽到了消息，一時不能接受才會這樣的。
但是連續幾日他都會被周晟各種各樣的死，然後他面對的淒慘結局所驚醒。
如意在他第五次夢魘驚醒的時候，試著開口說道：“主子夜夜不能安眠，即便是用了安眠香也是沒有好轉，要不然，來找個婆子給您看看？”
這不說還好，一說林懷瑾忽然想起了自己和爹爹去了那勞什子千級階梯的姻緣廟，這才回來就立馬被賜婚了周晟。
他頓時找到了發洩口似的，惡從膽邊生，怒氣重重的說道：“君子不信鬼神！休要再提！”
“再說了，我就是單純的被嚇到了而已！”
但顯然如意不理解他為什麽會被和永安親王成親嚇住。
分明是高興還來不及，不是麽？
不光是如意這麽想，整個壽安府上上下下都是極為歡喜的，就是門口的門房站的都比以往直了一些。
“哎喲，倒是我小看你了。”
劉伊寧坐在一旁，瞧著因為睡眠不足臉色有些不太好的林懷瑾慢條斯理的喝著養神的藥膳。
“我還說你指定不能嫁給永安親王呢，沒承想你竟是有這等本事。”
他眼神覷著林懷瑾，用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語氣說道：“也不知道這些男子都為何覺得你好看？我瞧著你這模樣，比劉學義那快要入土的祖母臉色都難看。”
“........”
林懷瑾只覺得自己渾身發虛，擡眸瞪了一眼劉伊寧，說道：“你可真是四肢發達，腦袋簡單，有些話能不能說，你簡直不過頭腦的嗎？”
話說的嚴厲，但是語氣委實虛弱。
劉伊寧也不在意，他唏噓道：“你這一說，說了一門吳國最高的親事兒，我爹爹都開始為我操心了，說我和你差不多大，如今還什麽都不清楚呢。”
林懷瑾一口氣將藥膳喝完，發自內心的說道：“婚姻一事最是不能著急，一著急，可能你就找了個最不甘願的。”
“喲，這話聽著，你還是有些不滿意？”
林懷瑾不說話。
劉伊寧來了興致，靠近他了一些，壓低了嗓音問道：“那你覺得哪種男子，你最是中意？”
林懷瑾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來，那日在皇家別院內，騎著馬對著自己翩然行禮的少年郎。
“啊，竟然真的有？！”
劉伊寧瞬間激動起來，生害怕林懷瑾用那種“忸怩作態”的害羞狀態拒絕回答自己，還一把拉住了他。
林懷瑾一瞬間便感受到了手腕上的力道。
他發自內心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們都是江南人士，一個翩然端正，而一個卻沒有個規矩的模樣。”
“所以才一個名動江南，而另一個則寂寂無聞。”
劉伊寧柳葉眉厲害的一挑，怒道：“你什麽意思？你在暗示什麽？！”
林懷瑾哼笑一聲，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就要進了書房去。
剛走到門口，就瞧見了爹爹穿著一身明艷的褚色長衫，發髻半束，手裏捏著一把團扇。
像是飄來的江南煙雨，身後帶著……
額………
“爹爹，咱們家這是？？”
林懷瑾邁步出房門，瞧著那分量極重，雕刻精美華麗的各色頭冠。
接著便書記發釵，然後首飾，後面全是一箱一箱的重工刺繡的服飾。
那些丫鬟侍從整齊行禮。
“…………”
“來，”
劉氏笑意盈盈，伸手拉著他的手，說道：“這些可都是永安親王府送來的。”
林懷瑾眨巴眨巴眼，那帶頭的侍從瞧著年歲不小，面上瘦而緊。
擡頭對著林懷瑾很是和善的笑了笑，開口說道：“王妃，奴婢是永安親王府的管家，今日前來，是特意給您來送大婚時候喜服的樣品，王爺的意思是請您隨意選擇自己喜歡的，他都依王妃的來。”
大婚能自己選擇自己中意的婚服！
誰不想自己選擇最喜歡的婚服成婚？
林懷瑾頓時喜笑顏開，對著那總管抿嘴笑了笑，很是有些客氣的說道：“那就勞煩總管跑這一趟了。”
那總管笑著回答道：“能給王妃送這一趟婚服，是奴婢多年的夢想，這都是奴婢的幸運呢。”
林懷瑾垂眸，微微側臉，似乎是有些羞赧：“也替我謝謝王爺的關心。”
“是，是，奴婢一定將話帶到。”
劉伊寧剛才不好出門，瞧著劉氏進來，這才起身行禮。
劉氏很是喜歡自己的侄兒，也不計較這些。
拉著他的手說書記要讓他一起幫著林懷瑾參謀參謀，到底是哪一樣婚服好看。
“啊，”
即便是富庶的江南人家在看到那滿院子都放著的各色華貴之物的時候，劉伊寧也忍不住的讚嘆道：“永安親王可真重視你啊。”
林懷瑾素來喜歡這些，他沐浴一番，便開始一樣一樣的試了起來。
都是正紅色為主的衣衫，只是周圍的配色略有些不同，款式和花色也是有些選擇，和講究的。
而且吳國大婚，是黃昏出嫁。
到時候也要考慮到在黃昏之下，他看起來最好看才是。
不能穿的太沈悶，卻也不能太艷麗。
一套一套的試下來，時間像是沙子，嘩啦啦的便流逝了。
林懷瑾也逐漸沒了力氣。
他看著原本站著的爹爹和劉伊寧逐漸變成了坐著，接著又從坐著，變成了靠在貴妃榻上。
“我歇歇。”
林懷瑾脫下很是有些重的喜袍，就這麽穿著單衣走到了貴妃榻的中間，一屁股脫力的坐了下來。
“哎，哎，歇什麽呀？你才試了一半不到吶。”
“方才你可聽到了的，王爺可是依你，你可不光要考慮自個兒穿的好不好看，也當註意下王爺適不適合呀。”
劉伊寧一臉嚴肅的說道。
林懷瑾一臉的倦怠，他躺著一言不發。
過了會兒，聲音幽幽。
“我總覺得王爺不是考慮我的感受，他是懶得試穿這些衣服吧？”
劉伊寧：“…………”
劉氏坐直了身子，拉著兒子坐端正了，這才低聲斥責道：“胡亂說些什麽呢？”
“王爺若是真想隨便解決，那大可隨便指一套就是了，哪裏還這般大費周折的給你送來？”
“再有，王爺政務繁忙，哪裏就像是你整日無所事事的？”
林懷瑾：“…………”
“還不快點起來，繼續試！”
“讓我歇會兒，親親爹爹你讓我歇一會兒呀！”
林懷瑾賴皮似的趴在劉氏的懷裏，就不起身。
“好吧，好吧，可就只能休息一會兒哈～”
“嗯嗯，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啦。”
過了會兒，一個小廝提著一盒糕點進來，說是老爺下值班的時候特意去西巷買的。
如意接過，一打開，可不就是昨日林懷瑾念叨的那家糕點鋪子的點心？
林懷瑾高興的捏起一塊，小口小口的吃著。
窗外微風徐徐，落日餘暉，身邊爹爹慈愛的陪著他，嘴裏吃著他隨口一提，父親便買給他的點心。
嘴裏甜，心口更甜。
…………
且不說林懷瑾這邊滿是幸福的味道，此刻作為預備新郎的周晟則負手立在陰暗僧冷的一處房間裏。
一個被鐵鏈拴著雙手吊在空中的男人，滿身的傷痕。
整個人猶如血葫蘆似的。
“本王倒是沒想到是你下的藥。”
左岸一臉的牙疼，立在門口不肯踏進這滿是血水的房間內
“王爺，下月您可就是要大婚的人，您也不知道忌諱一二。”
周晟側眸，左岸背脊立馬緊繃。
“不過正好，大婚大婚，正是要用這大紅的顏色來襯最是相配。”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原本猶如死人一般的男人，忽然抽風似的發出了嘶啞的笑。
“周晟，永安親王……”
“誰都知你用兵如神，也知你當初錦繡筆墨，身份尊貴。”
“皇上也給了你盡可能所有的權勢，地位，甚至你周家血脈日後也是大吳國的天子！”
“可你是怎麽回報皇上的？”
“你和左岸，這不顧人倫，叛出家族的畜生，相勾結，你用過的兵，竟是將你奉為神明！”
“其心可誅，該將你千刀萬剮！”
“是皇帝讓你這麽做的？”
左岸擰眉問道。
“皇帝，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如今都還相信周家的忠心，皇帝，皇帝吶…”
左岸神色一變，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那人嘴角滑落一縷血絲，隨後身子一僵又立馬軟了下來。
“死了……”
周晟不言，轉身走出了門。
左岸連忙跟著走了出去，直到月光落在身上，他甚至都感受到了一股溫暖。
“嘶，可真嚇人。”
周晟似乎是懶得搭理他，就要進馬車，顯然是準備回去了。
左岸一介文人，手上沒有三兩力氣的，連忙也跟著坐了進去。
“王爺，那王妃是不是就是那日您看呆了的那個哥兒？”
周晟極具壓迫力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咳，您是中意王妃的吧？”
左岸十分不怕死的問道。
“只不過是最恰當的人選罷了。”
男人的嗓音漫不經心。
車簾搖晃，奶白的月光偷偷洩露進來，落在馬車幾上的玉瓷壺上。
白的有些晃眼。
就像是那夜溫泉內驚鴻一瞥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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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也已經在得到消息的時候便是見到了周晟。
他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嫁給他, 可在被冷言拒絕之後，他已然死了心的。
這個時候竟是被皇帝賜婚周晟和懷瑾。
他當即感受到的不是開心，而是害怕。
畢竟皇上忌憚周晟, 這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
而周晟前腳拒絕了林牧也, 後腳皇上便賜婚。
這很難讓人不懷疑呢。
得了消息的第一時間，林牧也便上門去尋永安親王。
男人此刻依舊一身常服，月白色的衣衫掩去了一點他身上那揮之不去的殺伐之氣, 無端帶了幾分文儒來。
這個時候, 林牧也才恍然想起來, 當初年少時期的周晟也是名動天下的錦繡書生。
他凝了凝神, 開口便是解釋自己並未尋皇帝給他兒子賜婚。
而周晟卻難得帶了幾分笑意, 開口說道：“是本王親自去請皇上賜婚的。”
他的嗓音溫和，甚至多了幾分以前未曾有過的親近。
但林牧也沒有任何覺得本該如此，反而簡直渾身不自在。
“王爺您為何要請皇上賜婚呢？”
周晟似乎是瞧出了他的不自在，倒也不隱瞞, 直接將那天皇上發怒的事情說了。
林牧也聽完話之後，久久不能言語。
他再是心思玲瓏，也沒能想到其中竟然摻雜了這麽的事情。
而他自以為能夠自保的手段，差點將整個家族陷入了萬劫不覆之地。
而將他家族挽救於危難之中的竟是只因為江家而聯手了一次的周晟。
他鄭重的往後退了三步, 神色凝重，整了整衣冠。
然後對著周晟行大禮。
“林家感謝永安親王。”
周晟擡手，用力的將他的手臂擡了起來。
在林牧也起身的時候, 聽見頭頂的男人開口說道：“你家的公子, 與我也是有恩的。”
......
林牧也問了一句林懷瑾對他有什麽恩情，周晟也沒說, 反而是岔開了話題。
林懷瑾此刻聞言，倒是對男人稍稍的改觀了那麽一點點。
哼, 算他識相。
畢竟在溫泉內大家濕身相見，然後還騎在他身上什麽的。
在這個時候，哥兒的貞潔可是能決定生死的大事。
劉氏聞言，很是詫異，他略帶著擔憂的看了自家小兒子一眼。
畢竟能幫到永安親王的，可不是什麽小事情。
兒子這樣的，能幫助他什麽事情？
他張了張嘴，但丈夫先一步開了口，問道：“你究竟是怎麽幫助了永安親王的？”
林懷瑾頓了頓，低聲說道：“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那日太子爺宴請我們一眾學子。”
“當時我不想去擠官道，於是便在別院裏逛了一逛，當時王爺不知道怎麽昏倒了似的。”
“正巧遠處有有刺客來殺他，我當時一個激靈，就上去推了他一把，令他瞬間避開了這個致命的一劍！”
“什麽？！”
“林懷瑾，你可知道什麽是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
劉氏頓時秀麗的眉頭厲害的挑起來，一把甩開兒子拉著他的手，怒道！
林牧也雖然沒有發怒，但也是一臉的不讚同。
林懷瑾就知道爹爹和父親肯定會生氣的，若是知道了真相，不知道會氣成了什麽樣子！
他連忙討好的拉著爹爹甩開的手，又被甩開。
然後他又拉，又被甩開。
直到劉氏不掙開了，他才開口說道：“爹爹，我當時推開之後，也就沒有管他死活了，然後轉身就跑走了。”
“那些刺客就是沖著永安親王去的，我只要跑開了，就一定會沒事的。”
“.......”
劉氏冷眼看著他，怒問道：“我瞧著你這意思我還得森*晚*整*理誇獎你跑的快？！”
林懷瑾哪裏敢點頭認同？
他連忙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會的呀，主要是爹爹和父親便將我教育成了救人於危難的好品德。”
“見到有人有危險，下意識地就想要去救人！”
“而且您瞧，這不是好人就有好報了嗎？”
林牧也在一旁有些啼笑皆非的說道：“那你不是後面跑了嗎？”
林懷瑾立馬收拾了神色，一臉嚴肅的說道：“是啊，雖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爹爹和父親也教育過我，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
“所以救人只要盡力救一下，就夠了！”
“再說了，有句話不說話，生死有命嗎？我看永安親王命還挺大的呢。”
劉氏：“..........”
林牧也：“..........”
林懷瑾：“..........”
“怎麽啦？”
他故作天真的問道。
“都說我兒心思純質，端雅淑儀，該讓他們都來瞧瞧你這潑皮的樣子，看誰還能昧著良心誇你。”
劉氏用手指不輕不重的點了點他的眉心。
“嘿嘿，爹爹，父親，你們就放心吧，兒子雖然心善。”
“但是也知道什麽事情都沒有自己的安全重要，咱們一家人一輩子都要和和美美的才最好呢。”
劉氏和林牧也素來疼他，如今又要出嫁了，到底是沒舍得多責怪於他。
瞧著他似乎是有些累了，於是也就沒留他吃飯，讓他自個兒回去休息。
林懷瑾回了院子裏，沐浴完，瞧著被奉在案首的聖旨，忽然覺得心好累。
他最喜歡的是像父親一般儒雅卻帶著強大責任感的男子。
如今卻迫不得已要嫁給那個粗鄙狂妄自大的武夫！
而他還不能有絲毫的不滿意，必須展露出對於婚事的歡喜來。
他思前想後，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都說永安親王身份高貴，雖然父親和爹爹沒說話。
但是他也能感受到爹爹和父親對這個婚事也是無比滿意的。
可他卻知道，這好的日子得以不到兩年。
不光他日後怕是要青燈古佛，就是林家定然也是遭受拖累的。
再者，他這會兒子嫁過去，不知道要受到多少的委屈呢？
在外他還要強撐著做出一副恩愛不已的樣子來，維護自己的尊嚴！
若是日後他找了個侍妾也就罷了，可怕就怕在寵妾滅妻！
他要是想要有個依仗，那必須得生個小世子傍身吧？
那生不生兒子又不是他能決定得？
而且他並非覺得兒子、哥兒有什麽不一樣得地方！
“........”
林懷瑾煩躁的用被褥將自己得腦袋裹住。
現在最要緊得是不讓周晟莫名其妙得暴斃才是最關鍵得吧？
他要死了，什麽都完了。
被訂了婚的第一天，林懷瑾滿懷憂愁輾轉反側的睡著了。
但上天並未因為他睡著了就憐憫他，放過了他。
夢裏面他無端的夢見了周晟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手裏還淌著鮮血，就說要來娶他。
他被嚇得要死，連忙轉身逃跑，卻腳下一空。
驟然落到了一座寺廟內，他驚慌擡頭，入目的都是周家層層疊疊的牌位。
那排位像是看不到盡頭似的，湖南，壓抑。
“不！！！！”
“主子！”
“主子！”
如意伸手抓住林懷瑾在空中亂揮的手，將他喚醒。
“！！！！！”
林懷瑾雙目驚恐的看著床榻邊一臉擔憂的如意，粗喘著呼吸，慢慢的回了神。
“主子，可是做了噩夢，被夢魘了？”
林懷瑾吐了口氣，沒有答話，只是說道：“好口渴，倒一杯溫水來。”
直到溫熱的水順著喉嚨一直滑到了胃裏，林懷瑾這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過來。
他以為自己只是第一次聽到了消息，一時不能接受才會這樣的。
但是連續幾日他都會被周晟各種各樣的死，然後他面對的淒慘結局所驚醒。
如意在他第五次夢魘驚醒的時候，試著開口說道：“主子夜夜不能安眠，即便是用了安眠香也是沒有好轉，要不然，來找個婆子給您看看？”
這不說還好，一說林懷瑾忽然想起了自己和爹爹去了那勞什子千級階梯的姻緣廟，這才回來就立馬被賜婚了周晟。
他頓時找到了發洩口似的，惡從膽邊生，怒氣重重的說道：“君子不信鬼神！休要再提！”
“再說了，我就是單純的被嚇到了而已！”
但顯然如意不理解他為什麽會被和永安親王成親嚇住。
分明是高興還來不及，不是麽？
不光是如意這麽想，整個壽安府上上下下都是極為歡喜的，就是門口的門房站的都比以往直了一些。
“哎喲，倒是我小看你了。”
劉伊寧坐在一旁，瞧著因為睡眠不足臉色有些不太好的林懷瑾慢條斯理的喝著養神的藥膳。
“我還說你指定不能嫁給永安親王呢，沒承想你竟是有這等本事。”
他眼神覷著林懷瑾，用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語氣說道：“也不知道這些男子都為何覺得你好看？我瞧著你這模樣，比劉學義那快要入土的祖母臉色都難看。”
“........”
林懷瑾只覺得自己渾身發虛，擡眸瞪了一眼劉伊寧，說道：“你可真是四肢發達，腦袋簡單，有些話能不能說，你簡直不過頭腦的嗎？”
話說的嚴厲，但是語氣委實虛弱。
劉伊寧也不在意，他唏噓道：“你這一說，說了一門吳國最高的親事兒，我爹爹都開始為我操心了，說我和你差不多大，如今還什麽都不清楚呢。”
林懷瑾一口氣將藥膳喝完，發自內心的說道：“婚姻一事最是不能著急，一著急，可能你就找了個最不甘願的。”
“喲，這話聽著，你還是有些不滿意？”
林懷瑾不說話。
劉伊寧來了興致，靠近他了一些，壓低了嗓音問道：“那你覺得哪種男子，你最是中意？”
林懷瑾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來，那日在皇家別院內，騎著馬對著自己翩然行禮的少年郎。
“啊，竟然真的有？！”
劉伊寧瞬間激動起來，生害怕林懷瑾用那種“忸怩作態”的害羞狀態拒絕回答自己，還一把拉住了他。
林懷瑾一瞬間便感受到了手腕上的力道。
他發自內心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們都是江南人士，一個翩然端正，而一個卻沒有個規矩的模樣。”
“所以才一個名動江南，而另一個則寂寂無聞。”
劉伊寧柳葉眉厲害的一挑，怒道：“你什麽意思？你在暗示什麽？！”
林懷瑾哼笑一聲，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就要進了書房去。
剛走到門口，就瞧見了爹爹穿著一身明艷的褚色長衫，發髻半束，手裏捏著一把團扇。
像是飄來的江南煙雨，身後帶著……
額………
“爹爹，咱們家這是？？”
林懷瑾邁步出房門，瞧著那分量極重，雕刻精美華麗的各色頭冠。
接著便書記發釵，然後首飾，後面全是一箱一箱的重工刺繡的服飾。
那些丫鬟侍從整齊行禮。
“…………”
“來，”
劉氏笑意盈盈，伸手拉著他的手，說道：“這些可都是永安親王府送來的。”
林懷瑾眨巴眨巴眼，那帶頭的侍從瞧著年歲不小，面上瘦而緊。
擡頭對著林懷瑾很是和善的笑了笑，開口說道：“王妃，奴婢是永安親王府的管家，今日前來，是特意給您來送大婚時候喜服的樣品，王爺的意思是請您隨意選擇自己喜歡的，他都依王妃的來。”
大婚能自己選擇自己中意的婚服！
誰不想自己選擇最喜歡的婚服成婚？
林懷瑾頓時喜笑顏開，對著那總管抿嘴笑了笑，很是有些客氣的說道：“那就勞煩總管跑這一趟了。”
那總管笑著回答道：“能給王妃送這一趟婚服，是奴婢多年的夢想，這都是奴婢的幸運呢。”
林懷瑾垂眸，微微側臉，似乎是有些羞赧：“也替我謝謝王爺的關心。”
“是，是，奴婢一定將話帶到。”
劉伊寧剛才不好出門，瞧著劉氏進來，這才起身行禮。
劉氏很是喜歡自己的侄兒，也不計較這些。
拉著他的手說書記要讓他一起幫著林懷瑾參謀參謀，到底是哪一樣婚服好看。
“啊，”
即便是富庶的江南人家在看到那滿院子都放著的各色華貴之物的時候，劉伊寧也忍不住的讚嘆道：“永安親王可真重視你啊。”
林懷瑾素來喜歡這些，他沐浴一番，便開始一樣一樣的試了起來。
都是正紅色為主的衣衫，只是周圍的配色略有些不同，款式和花色也是有些選擇，和講究的。
而且吳國大婚，是黃昏出嫁。
到時候也要考慮到在黃昏之下，他看起來最好看才是。
不能穿的太沈悶，卻也不能太艷麗。
一套一套的試下來，時間像是沙子，嘩啦啦的便流逝了。
林懷瑾也逐漸沒了力氣。
他看著原本站著的爹爹和劉伊寧逐漸變成了坐著，接著又從坐著，變成了靠在貴妃榻上。
“我歇歇。”
林懷瑾脫下很是有些重的喜袍，就這麽穿著單衣走到了貴妃榻的中間，一屁股脫力的坐了下來。
“哎，哎，歇什麽呀？你才試了一半不到吶。”
“方才你可聽到了的，王爺可是依你，你可不光要考慮自個兒穿的好不好看，也當註意下王爺適不適合呀。”
劉伊寧一臉嚴肅的說道。
林懷瑾一臉的倦怠，他躺著一言不發。
過了會兒，聲音幽幽。
“我總覺得王爺不是考慮我的感受，他是懶得試穿這些衣服吧？”
劉伊寧：“…………”
劉氏坐直了身子，拉著兒子坐端正了，這才低聲斥責道：“胡亂說些什麽呢？”
“王爺若是真想隨便解決，那大可隨便指一套就是了，哪裏還這般大費周折的給你送來？”
“再有，王爺政務繁忙，哪裏就像是你整日無所事事的？”
林懷瑾：“…………”
“還不快點起來，繼續試！”
“讓我歇會兒，親親爹爹你讓我歇一會兒呀！”
林懷瑾賴皮似的趴在劉氏的懷裏，就不起身。
“好吧，好吧，可就只能休息一會兒哈～”
“嗯嗯，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啦。”
過了會兒，一個小廝提著一盒糕點進來，說是老爺下值班的時候特意去西巷買的。
如意接過，一打開，可不就是昨日林懷瑾念叨的那家糕點鋪子的點心？
林懷瑾高興的捏起一塊，小口小口的吃著。
窗外微風徐徐，落日餘暉，身邊爹爹慈愛的陪著他，嘴裏吃著他隨口一提，父親便買給他的點心。
嘴裏甜，心口更甜。
…………
且不說林懷瑾這邊滿是幸福的味道，此刻作為預備新郎的周晟則負手立在陰暗僧冷的一處房間裏。
一個被鐵鏈拴著雙手吊在空中的男人，滿身的傷痕。
整個人猶如血葫蘆似的。
“本王倒是沒想到是你下的藥。”
左岸一臉的牙疼，立在門口不肯踏進這滿是血水的房間內
“王爺，下月您可就是要大婚的人，您也不知道忌諱一二。”
周晟側眸，左岸背脊立馬緊繃。
“不過正好，大婚大婚，正是要用這大紅的顏色來襯最是相配。”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原本猶如死人一般的男人，忽然抽風似的發出了嘶啞的笑。
“周晟，永安親王……”
“誰都知你用兵如神，也知你當初錦繡筆墨，身份尊貴。”
“皇上也給了你盡可能所有的權勢，地位，甚至你周家血脈日後也是大吳國的天子！”
“可你是怎麽回報皇上的？”
“你和左岸，這不顧人倫，叛出家族的畜生，相勾結，你用過的兵，竟是將你奉為神明！”
“其心可誅，該將你千刀萬剮！”
“是皇帝讓你這麽做的？”
左岸擰眉問道。
“皇帝，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如今都還相信周家的忠心，皇帝，皇帝吶…”
左岸神色一變，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那人嘴角滑落一縷血絲，隨後身子一僵又立馬軟了下來。
“死了……”
周晟不言，轉身走出了門。
左岸連忙跟著走了出去，直到月光落在身上，他甚至都感受到了一股溫暖。
“嘶，可真嚇人。”
周晟似乎是懶得搭理他，就要進馬車，顯然是準備回去了。
左岸一介文人，手上沒有三兩力氣的，連忙也跟著坐了進去。
“王爺，那王妃是不是就是那日您看呆了的那個哥兒？”
周晟極具壓迫力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咳，您是中意王妃的吧？”
左岸十分不怕死的問道。
“只不過是最恰當的人選罷了。”
男人的嗓音漫不經心。
車簾搖晃，奶白的月光偷偷洩露進來，落在馬車幾上的玉瓷壺上。
白的有些晃眼。
就像是那夜溫泉內驚鴻一瞥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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